【鼠猫】当大风客栈变成同福客栈(二十六)
第二十六回 莫小贝重遇老恩师,展红绫难劝归心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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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红绫深吸一口气,将袖箭收回箭匣,扭头往远处走去,白展堂莫名其妙,连忙跟上:“你去哪儿啊,我怎么滴就又招你生气了?”
莫小贝眉头紧皱,站起身刚想追过去,被老头一拍脑袋“专心摸鱼!别乱动。”
“师父,你知道那男的是谁吗?”莫小贝咬牙切齿。
老头:“你们同福客栈跑堂的,怎么了?”
“你知道他是我嫂子什么人吗?”莫小贝愤愤不平。
老头:“不会是……那种关系吧?”
莫小贝:“他是我嫂子的未婚夫!我能看着他出去沾花惹草吗?师父你快放我过去!”
老头:“那你哥呢?”
莫小贝:“我哥不早死了吗?我嫂子现在是个寡妇,兼白大哥未婚妻。”
老头:“……小小年纪,就有了突破封建意识的思想,值得表扬!”
展红绫绕到一个小土丘后面,白展堂跟上来:“行了,这儿没别人,有什么话直接说。”
“郭姑娘提前赶回来了,京城的事情,你十之八九都知道了,是不是?”
白展堂深深的看了展红绫一眼:“你觉得这事是我干的?”
展红绫不置可否,白展堂一耸肩:“我这几月待在七侠镇从没出去过,所有人都可以证明。更何况你觉得我能伤到郭巨侠。”
展红绫嘴角牵起丝冷笑,像是无奈,像是嘲讽。
“我信或者不信,有意义吗?精通葵花点穴手,串通点苍山的妖人,控制郭家众人及六扇门,借机重伤了郭巨侠的人,除了盗圣白玉汤,还有谁?”
白展堂的瞳孔猛然放大:“南宫残花在京城干了什么?”
“南宫残花?我没听过这个名字,六扇门的人也没听过。”展红绫眼神淡漠“记载在六扇门卷宗中的,只有陕西汉中的佟家,龙门镖局。”
“这个案子最大的嫌疑人,便是你——”
展红绫抬起眼睛,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展堂。
“不,是你们。”
白展堂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。
“我,不会让你伤害她。”他一字一顿道。
展红绫背过身,她的心似乎也被冰凌刺了一下,麻麻的茫然若失的疼。
“只是陈述案情,你知道我没有恶意。”
白展堂的目光柔和些许,走近一步:“我们是被人设计的,有人要搞我们。你知道,前几天有人想绑架小贝,来的那是江苏五怪!没出事已经是万幸了!这些事里肯定有蹊跷,要是跟着他们走就输了,你给我们点时间,我们一定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——”
“怎么证明?”展红绫冷声道“当今天下,有这等指力的人,除了你,只有一个白三娘。你想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?”
白展堂一时哑然,展红绫转过身看着他。
“所以,跟我走。”
“走?走哪儿去?”
“天南海北,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。”展红绫微微一笑,颇有些决绝的意味在里面。
“你是说叫我逃?”
“或许,还有别的办法吗?”展红绫轻声道“这次与我同行的,有四大名捕中的铁血,再晚些,就走不了了。”
白展堂摇头“我不走。”
“那你是想留下来?”
“我不走!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走?我走了这罪名不就落实了吗?”
展红绫终于按捺不住焦急神色:“你以为这次他们背后的人是谁?你打不过他们的,各种意义上!”
白展堂干脆抓了把雪玩起来,淡然道:“打不过就不打呗,你不是要逮我吗,我跟你回去。”
“事到如今只能相信官府了。”
展红绫一脚踢向白展堂面门,老白抬臂架住:“好好说话,干嘛打架?”
“你脑子进水了吗?”展红绫咬牙切齿“你以为当今天下有包青天能给你把事情始末查个水落石出?你以为这大明如七侠镇一样的地方有几个?你去了,他们就有充足的后招把你诬陷到死,就算是圣上也保不了你!”
“另一个就不是局?”白展堂道“这明显是个套儿,你是不是傻?”
展红绫一跺脚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?我不是——”
话到嘴边,忽然哑然而止,白展堂自然知道那没说出的半句是什么。
不希望他死。
两相无言,半晌白展堂一笑:“谢谢。”
展红绫瞪他一眼:“白盗圣艺高人胆大,在下可受不起您这一句谢,在下只是想报佟掌柜一年前的点拨之恩而已,少在这里自作多情!”
“行了行了,算我错了还不行吗?”白展堂哑然失笑,两人沉默半晌,白展堂踢着地上的冰碴子,心不在焉。
“如果你不钻这个局,你在乎的人就要替你顶罪,你会跑吗?”
展红绫扭过头。
“你留下来,只会更连累他们。”
“好吧,我换句话说,你钻这个局,自身虽九死一生,但有那么一线生机,不钻这个局,天下却必定生灵涂炭,你钻不钻?”
展红绫沉默许久,点点头又摇摇头。
“如果是我,当然毫不犹豫,可惜那个人是——”
“幸好不是你。”
白展堂打断她,掉头就走“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,挑战来了就接下,赢了最好,输了就是命不好了。”
“自我安慰。”展红绫冷哼一声。
白展堂只是笑笑,两人并肩走回西凉河边,展红绫看向莫小贝:“你们好了么,该走了啊!”
“哎呀没事!”莫小贝不耐烦“我们鱼还没摸到呢!等一会再说——你们先回去找个马车,师父累了不想走。”
白展堂:“……这老头谁啊?”
“你傻啊,这我师父,教我画画捏泥人那个。”
白展堂:“哦哦想起来了,您老啥时候来的?”
“今天早上刚到,你这年轻人怎么如此性急,须知欲速则不达,就跟这摸鱼一样,冬天摸鱼本就不易,你还打岔,快给老夫去套车!”
“师父,师父鱼来了!”
“哈,这次真的是鱼!快给师父找个石头子……”
“冻住了都,这该怎么办啊?”
“无妨,那就拔根草,我扎它一下……别那么看着老夫,草木金石本是一样的,都是浊物,都能用得……”
白展堂心说我们同福客栈招谁惹谁了,事情本来就多,又来个一看就不靠谱的老头,无奈之下看一眼展红绫:“那你跟这儿看着,我套车去。”
“不用,他们没事。”展红绫翻身上马。
“我的大姐,小贝不懂事就算了你也跟着掺和?这一老一小的,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……”
展红绫眯着眼指向西凉河,白展堂顺着她目光看去,一股寒意擦啦啦顺着脊梁骨升起。
西凉河寸许厚的冰,竟真的被那老人掷出的一根轻飘飘草茎贯穿,鱼血从冰面下泛起来一片红。
……
寒风之中,一辆马车骨碌碌碾过,展白二人(大明土生土长的那俩)坐在车头,展红绫一边不紧不慢地驱着马,一边和白展堂说着话,语调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平静。
大风将声音限制在一丈之内,车里的人听不见车外,车外却能听见车里,白展堂表面平静,实际上精神绷的紧紧的,时刻注意着身后车厢里的动静。
“这次来七侠镇的除了我还有四大名捕中的铁血,一方面是因为对手强大,一方面也是为了追查盗圣。”展红绫压低声音。
“所以你才……”
“少自作多情。”展红绫冷声道“我不想让你以那种方式被押进六扇门,只是想避免麻烦而已——既然翻案不可能,你猜,那个人会不会为你顶罪?”
白展堂不言声了,许久才问:“那她……现在在做什么?”
“这是公事,与你无关。”
“行。”白展堂道“那她身体怎么样——这算私事吧?”
展红绫:“哦,挺好的。”
白展堂:“吃饭也挺好的?”
展红绫:“……挺好。”
白展堂:“睡的好吗?”
展红绫:“……都挺好,你能不能问点有用的!”
白展堂:“行行行我不问了,其实我就是听说她最近被关大牢里了有点担心。”
展红绫:“胡说八道!三娘她正和郭巨侠……好啊,竟然套我话,活腻歪了是吧?”
白展堂忙转移话题:“那个今儿个天气不错啊,说起来你还真行,竟然把那位铁血老兄甩在后面了,怎么做到的?”
“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,其实一开始我也没办法,没想到在广阳府遇见了小贝的师父,他歪打正着的,帮我把铁血拖住了。”
“怎么拖住的?”白展堂紧张道“没动粗吧?”
展红绫摇头:“你知道铁血受过伤,右腿短一截吧?”
白展堂点头:“然后呢?”
展红绫:“……就我们在客栈投宿时,铁血把假肢解下来放在门口,结果不知怎么掉在门外了,被小贝师父捡去了。”
白展堂:“然后?”
展红绫:“老先生拿那块黄杨木的假肢做了一块木雕,可精致呢!”
两人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,展红绫又道:“然后我就借口事不宜迟提前来了,老先生知道我去同福客栈,也要跟我同行,就这么来了。”
白展堂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。
“如果我是你,只会躲着这老头走。”
武功这么高的老头,在江湖上不是没有,可是小贝这个先生……也亏得他从前隐藏的那么好,而且在这个关头跳出来。
“你躲得过?”展红绫淡漠道。
白展堂哑然,展红绫又道:“说起来你又要笑我了,但是我相信这个老人,直觉。”
“缉盗指南第七十六页第四条——盗贼可能用假身份帮助捕头获取信任……”
“行啦,你又没真当过捕头。”展红绫不耐烦道“我再没经验也是开封展家的人,耳濡目染了二十多年,有的时候,相信直觉反而比相信云山雾罩的证据更靠谱。”
却不想白展堂听见“开封展家”四个字,再度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,展红绫眉头一拧,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:“怎么,你信不过我?”
“不,这,这到没有……”白展堂连连摆手“只是吧,你们展家,呃……”
展红绫脸顿时冷了下来,忽然一拉马嚼头。
莫小贝掀开车帘,老头也探出头来:“哎?咋停车了?”
白展堂朝小贝使个眼色,莫小贝扁扁嘴,拉着老头坐回车里:“老师,你接着说呀,东海的那什么鱼怎么就变成鸟了?”
展红绫冷眼看着莫小贝引开外人的注意力,抄手道:“从刚见到我你就摆出这么一张便秘脸,现在又来这一套?姓白的,你到底什么意思?我们展家怎么了?你有什么意见吗?”
白展堂深吸一口气:“算了,事到如今我就跟你明说了吧,也叫你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“你,展红绫,开封展家的人,我没说错吧?”
展红绫不答话,微微昂首,白展堂又道:“不久的将来——就在下个时辰,你将在同福客栈见到一个人,这个人的事迹你耳熟能详,甚至是从小听着它长大的。”
展红绫:“……好人坏人?”
白展堂:“好人,而且是你非常敬仰的好人!”
展红绫:“郭巨侠来了?”
白展堂叹口气:“算了,我就跟你直说了吧,那个人就是你的祖宗展昭!”
沉默,凝滞一样的沉默。
展红绫沉默许久,看着白展堂,一字一顿:“你,再说一遍。”
“你的祖宗展昭,如今就在同福客栈,和他在一起的还有白玉……”
“啪——”展红绫一个大耳刮子抽到白展堂脸上!
白展堂眼前直冒金星,展红绫柳眉倒竖,冷声道:“你若再这样胡言乱语辱我先祖,休怪我撕破脸!”
“我没胡说!”白展堂语调凄厉“我说的是真的,展前辈他真的就在我们同福客栈,我今天早上还见到他来着……”
话音未落白展堂已经被砰一脚踹下车,狼狈爬起时马车已一流绝尘飞驰而去,风中还有莫小贝幸灾乐祸的笑声……
白展堂爬起来捡根棍,一瘸一拐的走在冷风中。
“手里啊,捧着窝窝头……菜里没有一滴油……我冤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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