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鼠猫】当大风客栈变成同福客栈(二十五)
第二十五回 忘情只因情深不寿,改命实应大道无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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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个夜,凉风习习,明月漾漾。
展昭坐在屋顶上望着明月,拇指不住摩挲着剑鞘,清明似水的目光里有着担忧,更多的却是惘然。
醒来快有一个月了,想起的事情愈来愈多,处事也愈发日渐温和谨慎起来,但分明有些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遗忘掉了。
展昭隐约知道,这和白玉堂有关。
白玉堂对他的感情,绝非普通的朋友,兄弟可比——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惜体贴,近乎亲人,却比亲人多了些惊心动魄。
展昭竟一点也不排斥,甚至有些暗喜,或许是,他本就钦慕那人的气度吧……
可这种惊心动魄,就在几天前哑然而止——自他从郭芙蓉口中知道自己的未来后,,白玉堂甚至会有意的回避他,和他拉开距离。
为什么?
难不成是,自己未来的那位妻子丁月华,玉堂并不喜欢?
或是说,他很喜欢?
心绪莫名的失落,这种失落竟唤起久违的熟悉感,这,就是他忘掉的事情之一吗?
玉堂这等风流人物,红颜知己确实不少,更何况是自幼的青梅竹马……
展昭心不在焉地擦着剑,右臂上的伤口隐约跳疼起来——这是之前和刘大悲交手时留下的,浅浅一道刀痕,他不甚在意就没去管,如今却有些肿起来了。
幸好和白玉堂分室而居了,倘若被他知道的话……会生气吧?
展昭不自知地笑了起来,终了却化作一声叹息。
“逢——”细微的破空声擦擦响起,展昭嘴角一勾,巨阙出鞘,左手拿着的剑鞘却稳稳托住了那坛杏花汾酒。
清风,明月,洌酒,对剑而歌。
白衣侠客一双桃花眼常含着寒冰般冷冽的杀气,但看向展昭时,杀气却成了促狭和少年意气,尽管他们二人,已不是少年的年纪了。
巨阙对上白玉堂的长剑,勾抹挑刺之间,熟悉到骨子里的剑招自然而然流泻而出,长剑铮铮交错,在月光下划出雪白剑影。
画影,这是白玉堂剑的名字。
很少有人知道这把剑的名字,除了白玉堂和他的几个兄长,便只有展昭知道了。
而现今,展昭却不记得这把剑的名字,只觉得面前这人这剑风华卓然,几如从画中走出的人,世间却无任何丹青妙手,能绘出他风度一丝一毫。
半晌,两人收势而笑,白玉堂收剑回鞘,在展昭旁边坐下,拍开汾酒的泥封。
月下飘散开醉人的酒香,两人对饮无言,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。许久后展昭才道:“昨日燕捕头来通报,那位女捕头就在这几日来到七侠镇。”
白玉堂眼神微动,但并没就这个话题发散过去,只轻轻一笑。
“往前说,单我们到来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,竟有三四股高手势力扑向这个小镇——南宫残花,黑菊花,江苏五怪,而且动机都不同,若说是巧合,未免也太巧了。”
白玉堂眯起那双桃花眼,不置可否地摸着剑柄。
“再往前这一两年中,江湖上黑道的势力皆遭受重创。从大宋流毒至今的五毒教,卧虎藏龙的葵花派,以及诸多你我都要忌惮的高手……三三两两在同福客栈落网,或是自相残杀。”展昭垂眸道“白少侠说,如今黑道上那些如雷贯耳的势力,全都非死即残,而之前黑道之盛,已经到了危及国体的程度。”
展昭没再说什么,白玉堂却明白他的意思——无论是黑道之前的猖獗,还是这两年的元气大伤,都不是巧合,其中定有庙堂中人相助。而且,绝不是小角色。
白玉堂眼神一亮,忽然嗤地一笑:“有意思,同福客栈——真有意思啊。”
展昭亦笑道:“这小小一方客栈,真是藏龙卧虎,比如郭姑娘,她的父亲是这个江湖上最知名的大侠,但同时也是六扇门的总教头。所谓四大神捕里有三个是他的徒弟,值得注意的是,四大神捕是在当朝皇帝即位两月后换的血。前不久,其中一人又被刺杀。”
白玉堂冷哼一声,自顾自喝酒看月,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,展昭并不在意,继续道:“约在一个半月前,锦衣卫押送买官嫌犯在同福客栈落脚,竟顺利牵出幕后的势力,若不是被人从中作梗,东厂的一股势力便会被连根拔起。”
白玉堂食指轻轻抹去嘴角酒痕,一勾唇:“劳碌猫儿,大宋的事都没搞清楚,还想管这大明的幺蛾子呢?”
“展某不得不管。”展昭道“结合起来一看,从中作梗的人,和这个月来派人捣乱的人,很可能是同一股势力。”
“你真想管大明的闲事,只管去你的。不过说好了——白爷只帮你,才懒得管大明的官儿和皇上。”
展昭深知白玉堂只是嘴上傲娇,这种涉及苍生安乐的事情绝不会抽手不管,拱手笑道:“多谢白兄。”
白玉堂不说话,把坛子往展昭怀里一抛:“喝酒。”
芳香温热的酒液淌进喉咙,清冽如水,饮下似火,展昭不由皱眉:“这酒好烈。”
白玉堂挑眉,伸手去抢酒坛,展昭抬臂一架,笑道:“烈酒祛寒,喝些无妨。”
“臭猫可别喝得烂醉如泥,白爷可不想伺候一只醉猫。”白玉堂嗤之以鼻,他早知道展昭酒量不行,花雕一小坛,足以醉的神智不清,这酒可比花雕烈多了。
展昭并不答话,又饮一口酒,呆呆的看着瓦片。
“猫儿,你这就醉了?”白玉堂伸手在他眼前晃晃。
展昭看着白玉堂眼睛,轻声道:“白兄,我有一事不明。”
“何事?”
“你我来到这里之前,在大宋的时候,到底在做什么事情?”
白玉堂不发一言,暗暗攥紧了拳头。
展昭也不逼问他,仰头灌酒,白玉堂啧一声,夺过他手中酒坛:“别喝了!”
“白兄。”
展昭挣开白玉堂的手臂,沉声道“白兄,这些日子,承蒙关照,展某甚是感激。”
白玉堂一顿,咬紧牙关,心里已猜到展昭想说什么。
“展某自然知道,白兄刻意隐去的那些事情,即使说了,于展某也是徒添烦恼。毕竟来了大明,纵过去有遗憾,也时过境迁,于事无补。”
“然而……”
展昭身体晃了下,看向白玉堂,脸上被酒意蒸腾的红,那双眸子却愈发明亮。
“过去纵有遗憾,那也是展某的命,何况,得友如白兄,又有什么遗憾,不能一笑了之……”
白玉堂拥住醉倒的猫儿,看到他眼中倒映的自己,全是自己。
那点隐隐的情愫瞒不过他的眼睛,自己果真是这猫命中一劫吗?
命中一劫,无可救药。
他是如此想拥抱这个人,恨不得将他融入骨血,但又不忍让他受一点委屈一点伤害,更何况,这伤害来自自己?
“猫儿,我怕的不是过去,而是……未来啊……”
白玉堂眸光渐冷,说书人的故事如心头上沉甸甸一柄巨斧,让他举步维艰。
无论知不知晓,盟书就在冲霄楼里,除了他,也无人能取。
若能回去,那里,他还是要去的。
白玉堂赌的事情有二,一是自己能活着回来,二是,冲霄楼前这段时光里,展昭不会陷得太深。
若能回来,瓮中之猫本就心里有爷,还愁追不到?
若回不来……
白玉堂将展昭搀下楼去,扶回床上替他除了外衣。想着想着,心神打乱如麻,竟久久难眠。
他并不知道,自己离去之后,展昭挣扎着支着软绵的身子坐起来,眼神却略带遗憾。
这个麻烦老鼠,我能想起的时候本来就不多,又跑什么,下次意识模糊,又不知是猴年马月……
梦中以魂化剑,代价便是那化为利剑的,心中最珍藏的记忆,到了平日反而被封存起来,除非因某种原因神志不清,心防松弛,魂魄才会恢复本初状态……
展昭强压醉意,挣扎到桌边,研墨写下两行字塞入袖中。
这些日子,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不好的未来,所以刻意疏离我?
这等事情,展某又怎会让它发生……
你是想逆天改命的人,展某也是。
但,展某的命,只能自己改。
……
一夜朔风卷雪,转眼就吹白了七侠镇,西凉河结上了寸许厚的冰,河畔白草飞扬,凛凛的寒气铺面而来,在河边嚼草的赤红马不由打个响鼻,跺着蹄子上厚厚的雪妮。
“好冷天啊。”
赤红马的主人取出酒囊一饮而尽,裹紧了黑斗篷,眯眼看向远方的小镇子。
侠客打扮,云靴蓝衫,唯发髻上系着一道红绫,不事脂粉而眉目如画,一双杏眸清清明明,正是当今大明正名声鹊起的天下第一女捕头,展红绫。
自一年前离开七侠镇,她终于克服了不自信的心理,那些往日感觉无从下手的案子,放手去干,去查,去断,除了破获许多疑难杂案外,还理出些许埋在朝堂和江湖中的灰暗角落里,被约定俗成忽视的线索。
她拾起这些线的同时,分明感觉一张网正铺天盖地压下来,变成一副棋盘,她亦化作这局中的棋子。
家人劝她全身而退,好歹给高堂留一点血脉,但她什么也没有说。
而今六扇门内外,已没人敢将她看做花瓶,肩上的担子也随着信任一日日重起来。她不会辜负这重量,也不敢辜负。
幸甚……虽这代香火不旺,展家终究是有后的,小煜一年前被送到武当隐姓埋名,就算这次全军覆没,也不至没了退路。
而今,线已绷紧到快断的程度,而前方的路,一着不慎满盘皆输。
天知道她多想快马加鞭赶到同福客栈去,后面还有那个人紧紧咬着,耽误不得,可是……
展红绫叹口气,看向蹲在河岸边的一老一小:“你们想蹲到什么时候。”
莫小贝紧张道:“别出声——鱼!师父,鱼!鱼来了!”
“傻丫头,这不是鱼,是王八,哪有四个腿的鱼啊?”莫小贝身边,须发皆白的老者捋着胡子,顺手捡个棍在雪地上划着“也有长腿的鱼,那叫娃娃鱼,学名大鲵,它——”
“王八不冬眠吗?”
“……这是一只坚强的王八,信为师的,准没错!”
展红绫:“……”为什么每次来七侠镇都正经不起来?
天地漫雪,雪中有风,风中有声。
展红绫嘴角一勾,袖畔蹭蹭蹭闪出三道寒光,分别冲那人的眉心,檀中和灵池射去。
寒光击破风雪,雪再度扬起,展红绫只觉眼前一晃,再抬头时,白展堂站在两丈开外,右手指间夹着三支袖箭,看着她似笑非笑,继而欲言又止,将她从头打量道脚,又从脚打量到头。
展红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,点点头:“你来了?”
白展堂回过神来,心道遗传基因真强大,随手把袖箭抛还给她“武功有进步——这玩意收好了别乱丢,不伤人,伤到个花花草草也不好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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